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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马克思

1999-06-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杨耕 我有话说

我的研究方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的哲学研究,那就是:重读马克思。

重读马克思并不是“无是生非”,而是当代实践、科学和哲学本身发展的需要。

重读马克思,使我得出了一个新的关于马克思哲学的总体认识,即马克思的哲学是实践唯物主义。

与传统哲学关注宇宙本体不同,马克思哲学关注的是人类世界,注目于现实的人及其发展。这样,马克思便把哲学的聚焦点从宇宙本体转向人类世界,从而使哲学的主题发生了根本的转换。

当马克思把目光转向人类世界时,他就同时在寻找理解、解释和把握人类世界的依据。这个依据终于被发现,这就是人类实践活动。实践构成了人类世界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是人类世界真正的本体。

从哲学史上看,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发动一次震撼人类思想史的哲学革命,关键就在于,它以科学的实践观为基础正确地解决了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在物质实践中,人是以物的方式去活动并同自然发生关系的,得到的却是自然或物以人的方式而存在,即成为“为我之物”。换言之,实践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一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这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是一种否定性的矛盾关系:人类要维持自身的存在,即肯定自身,就要对自然界进行否定性的活动,即改变自然界的原生态,使之成为“人化自然”、“为我之物”;人总是在不断制造与自然的对立关系中获得与自然的统一关系的,这样一种矛盾关系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主体和客体的关系,二者处于双向运动中。

应该说,在各种矛盾关系中,人与自然之间这种“为我而存在”的否定性关系是最深刻、最复杂的矛盾关系。而马克思哲学高出一筹的地方就在于:通过对实践深入而全面的剖析,科学地解答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真实关系,从而使唯物主义与人的主体性“吻合”起来了,唯物论和辩证法、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因此也结合起来了。

我注意到,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实践”有其一席之地,但问题在于,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实践仅仅是作为认识论的范畴而被阐述的;在认识论之外,即使提到实践、也只是一种应酬式的热情。实际上,在马克思哲学的“文本”中,实践的权威是全方位的,它不仅体现在认识论之中,而且搏动于自然观、历史观以及辩证法之中:在自然观中,实践是自在自然与人化自然分化与统一的基础,“实践”扬弃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二元对立;在历史观中,实践构成了人的存在方式和社会的本质,是“历史的自然”和“自然的历史”“二位一体”的基础;“实践”消除了“物质的自然”和“精神的历史”对立的神话;在辩证法中,实践是主观辩证法与客观辩证法、自然辩证法与历史辩证法分化与统一的基础,而且实践活动本身就是一种否定性的辩证法,“实践”使主观辩证法与客观辩证法、自然辩证法与历史辩证法之间达到了真正的和解;在认识论中,实践构成了认识的基础,“实践反思法”构成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根本特征,“实践反思法,填平了一般认识论与历史认识论之间的所谓的鸿沟。

正因为实践具有本体论或世界观的意义,所以马克思以“实践”为出发点范畴来理解人类世界,或者说,把“对象、现实、感性”“当作实践去理解”,并以此为基础建构“新唯物主义”。实践是马克思哲学之魂。对于马克思哲学来说,“实践的唯物主义”是一种全局性、根本性的定义,它所要表明的不仅仅是一种要把理论付诸行动的哲学态度,更重要的,是指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实践”是马克思哲学的建构原则。换言之,实践的唯物主义构成了马克思哲学的本质特征。

在重读马克思的过程中,我感到需要重新审视、理解和解释马克思的唯物主义。“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系统对“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基本特征”的三点概括:认为世界按其本质说来是物质的;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意识是物质的反映;世界及其规律完全可以认识。在我看来,这种概括只是说明了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与“旧唯物主义”的共性,而没有说明新唯物主义本身的特征,或者说,没有看出新唯物主义的“唯物”之所在,以及新唯物主义的“新”之所在。

实际上,承认自然界的“优先性”或物质第一性只是新唯物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共性,它并未构成马克思唯物主义本身的特征。确认实践所引起的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构成了人类世界的基础,这才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唯物”之所在,或者说,是新唯物主义的“新”之所在。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所关注的并不是“抽象的物质”,更不是以经院哲学的方式抽象地谈论世界的物质统一性,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状态和普遍存在的“拜物教”的批判,揭示被物的自然属性以及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掩蔽着的人的社会属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而“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马克思语)

这样,我们就回到了马克思的巨像之前,真正体验到马克思的哲学为什么是“现代唯物主义”。

实际上,当马克思哲学实现了哲学主题的转换,即从宇宙本体转向人类世界,并从人的活动出发去理解、把握人与世界的关系以及人本身时,也就标志着哲学的转轨,即从传统哲学转向现代哲学。从总体上看,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日趋“现实的生活世界”,关注人与世界的关系。可以说,马克思哲学为我们确定了对待“后现代”的“恰当立场”。

从内容而不是从表现形式看,整个现代西方哲学的运行都是以马克思哲学所实现的主题转换为方向的。在我看来,不管现代西方哲学的其他派别是否意识到或承认,马克思的确是西方传统哲学的终结者和现代哲学的开创者,马克思的哲学是现代唯物主义,并具有内在的当代意义。

以上,就是我重读马克思的心路历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一种对马克思哲学的总体认识。

(本文为学林出版社出版的《杨耕集 自序》,题目为编者所加,本报发表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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